第708章 亲者痛
针灸过后，柳影推着轮椅，和父亲一起送母亲回房间休息。 望着柳影推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施小娅突然有些心疼她，目睹至亲之人饱受病痛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与绝望，她无法切身体会，但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伯母的腿会很疼吗？”想到刘子强之前的欲言又止，施小娅问。 “很疼，非常疼，不是一般的疼！”重重地点头，刘子强连续用了三个疼来强调。“那种疼就像是……嗯，你可以想象一下，有几十根针一直在膝盖和小腿上扎着，扎入骨头里的那种。” “嘶嘶~~” 听到他的话，几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一脸惊惧。 “伯母好坚强。” 脑海中浮现出柳母平静的脸庞，再想到刘子强的话，众人心里对柳母既怜悯又敬佩，她们自问，如果换成自己，是绝对无法忍受下来的。 刘子强微微颔首：“确实非常坚强！哪怕她一直在服用止痛药，但也只能减轻部分疼痛而已。” “大魔王，你能……”施小娅用满是期盼的眼神看向刘子强。之前她不太愿意让他给柳母针灸，是因为担心他会和柳影发生些什么，但现在，得知了柳母的痛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巴不得刘子强能手到病除，解除柳母的痛苦。 明白她的意思，刘子强苦笑，“我不是神仙，伯母的情况太严重了，针灸只能给她减轻一部分疼痛，治标不治本的。” “手术呢？现代医学对比十几年前已经非常发达了，成功率应该很高了？总不能让伯母下半辈子一直生活在病痛的折磨中吧。”黄婷婷追问道，作为在场中唯一饱受病痛折磨过的人，她更加能切身体会那种痛苦，心中戚戚。 “过去的十几年，医学在发展，可伯母的病情同样在恶化。放在十几年前，手术还有成功率，但现在……”刘子强无奈的摇摇头。 “真的没办法吗？”抿了抿嘴唇，施小娅不死心的问。“哪怕只能让伯母不再饱受痛苦折磨也是好的。” “截肢！” 顿了顿，刘子强吐出两个字。“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只有截肢，别无他法。至少，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刚才，他数次想劝柳母截肢，但每每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他不相信这么多年了，医生会没给她提过相关意见，但结果很明显，柳母不想截肢。 果不其然，听到截肢两个字，无论是施小娅还是其他人，全都不说话了，能说什么，难道劝说人家截肢吗？ 既然话已经说出来，刘子强不再憋着，一次性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伯母现在的情况，已然是药石无医，与其无时无刻不饱受痛苦折磨，真不如截肢，一了百了。失去双腿确实是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但眼前，她留着双腿只不过是给自己增加痛苦，反倒截肢了，是一时的惋惜，从长久来看，却是最好的结果。” “别说了！” 施小娅连忙打断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他作为外人，说这种话非常不妥的。 “没事的小娅，子强这么说，也是为了小影母亲好。”赵琴开口，替刘子强说了句话。 这一夜，在其他人带着对柳母感到惋惜的心情进入睡乡时，柳影一家三口迟迟没有睡下，彻夜长谈。 如果不是今天刘子强的追问，时至今日，柳影依旧还不知道自己母亲身上曾经发生过那种事，当着大家的面，她不好追问，但回到房间，自然要问个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柳父和柳母当然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得知前因后果，柳影迷茫了。 她承认，刚得知母亲的腿摔断过，而且还和父亲有抹不开的关系时，心里确实埋怨父亲，怪他没有保护好母亲，没在母亲受伤的第一时间带母亲去接受专业治疗，正因如此，才导致母亲遭受了如此苦难。 但当得知当年的前因后果，她发现父亲虽然有一定的责任，但更多的是无奈下的无奈之举。这些年来，他也一直生活在悔恨和自责之中，如此，她哪还说得出责怪他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节目继续拍摄，晚上录制结束后，刘子强按时给柳母针灸，用他的话来说，虽然没办法治好柳母的病，但尽自己所能给柳母减轻疼痛，也算是自己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至于效果，据柳母自己所说，疼痛感确实有减轻许多。期间，柳母还曾停用了一天止疼药，结果并没有疼得受不了，与吃止疼药的效果差不多，甚至要更好一些。 针灸在止疼方面虽然有显著效果，但刘子强总不能天天跟在柳母身边专职给她针灸吧，一旦录制结束，针灸必然要停止。 “这是药方，内服外敷各一副，外敷那一份，我在里面加入了几味有止疼作用的药材。”一天晚上针灸过后，刘子强把提前准备好的药方交给柳影。 “谢谢~”收下药方，柳影郑重的向他鞠了一躬。 “哎，你不要这样。”刘子强连忙扶起他，苦笑道：“说起来，我挺愧疚的，能力有限，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刘少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已经尽力了，我们非常感谢您，要怪只能怪我妈妈命不好。” 微微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柳影肩膀。 “作为外人，我本不应该干涉你们的决定，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和伯母谈谈，考虑下我之前的建议。” 知道他口中的建议指得是什么，苦涩一笑，点点头：“我会和妈妈谈的。” “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见她听进去了，刘子强没再多说。 “子强说得对。”赵琴走过来，揽着她肩膀，安慰的抱了抱她。“有需要尽管开口，大家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尽全力帮忙，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伯母的身体最重要。” “我会的赵姨，谢谢大家。” “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些天来，你白天录制节目，晚上又要照顾母亲，整个人都快瘦了一圈。”安慰两句，赵琴松开手，催促她回去休息。 赵琴并不是夸大其词，短短几天的时间，柳影确实肉眼可见的消瘦一圈，倒不是身体累的，而是心里承受了太多压力。 柳影回去了，客厅里剩下刘子强五人。 “今天江导说了，明天是在乌墩录制的最后一天，接下来就是第三期自驾游主题的录制，这一路要奔波上千里，我真小影会撑不住。”几天的时间柳影已经疲惫不堪，再继续录制第三期，赵琴着实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都怪你！” 施小娅忍不住打了刘子强一下，责怪道。“人家伯父伯母为了不让小影担心，费尽心思的瞒了她十几年，可你到好，一见面就坏了人家十几年的努力，要不是你，小影怎么会像现在这般。” 面对施小娅的责怪，只能苦笑，他哪知道柳影居然一直被瞒在鼓里。 “小娅，你不要怪子强，子强也是不知情。”赵琴说。“而且，我倒觉得小影知道也好，一直被瞒在鼓里的话，眼前来看，是为她考虑，但作为女儿，换成是我，我情愿早一点知道，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后悔强。” 为了瞒着柳影，不让她难过，柳母一直默默承受痛苦，站在母亲角度，是为了女儿考虑，但站在女儿角度，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不难过，却要让母亲承受巨大痛苦，才是大不孝，只会更加悔恨。 “赵姨说的没错，现在小影心理压力很大，很难过，但换一个角度看，伯母至少不用再为了隐瞒她，而默默承受痛苦。说不定一切坦白后，伯母没了顾忌，能接受截肢，对伯母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用再受痛苦折磨。”黄婷婷接过话说道。 “你觉得小影母亲会同意截肢？”赵琴看向她。 黄婷婷点点头，“可能性很大。” “以前她无法接受截肢，一方面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另一方面，我认为和小影有关，不想让小影难过。毕竟截肢一事虽然对当事人是很大的打击，但伯母疼啊，截肢了能不再疼，也算是一个安慰了。 可对于亲人来说，无法切身体会那种疼痛，反而越发难以接受截肢，特别是子女，看着母亲被截肢，心里那种难过、痛苦、煎熬和无能为力，想想都觉得手脚冰凉。” 经黄婷婷提醒，众人恍然醒悟。 柳母现在出行只能靠轮椅，双腿在和双腿不在，对她个人来说，区别或许不是特别大，反而截肢了能不再受疼痛折磨，自然更容易接受。 但于亲人来说，疼痛是无法切身体会的，反而腿是可以直观看到，突然之间，亲人的双腿被截肢，本来完整的身体不再完整，某个部位变得空荡荡，那种视觉冲击力，绝对令人无法接受。 或许正因如此，十几年了，柳父作为唯一的知情者，才一直迟迟没能劝说成功，显然他心里同样过不了那一关。 倒不是柳父心狠，愿意妻子一直受疼痛折磨，事实上，如果有可能，他情愿替妻子受罪。 举个列子，许多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情愿自杀，也不想靠药物吊命，苟延残喘。反倒是病患家属，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拼尽全力救治，他们不知道亲人在受罪吗？知道！只不过不愿意接受亲人去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