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之夜
华灯初上，炫彩灯光下的城市夜晚，较之白日反而越发的喧嚣了起来。双双对对的男女、三五成群的好友，嬉闹间流连于夜市中。 在不远处家具城中专门替客人搬运家具的李云忙碌了一整天后，卸掉身上那件湿了干、干了又湿的工作服，轻轻捶打着酸痛的腰走向夜市。 转角，拐进热闹的夜市街道，霎那间，喧嚣的人声、燥热的气浪冲面而至，似是要把人给掀飞了。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李云大步走向一处凉面摊。 逛过夜市的都知道，逛夜市时即便要吃点东西，那也是先逛一逛，才找个卖吃食的摊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鲜有一进入夜市便吃东西的。所以，在夜市入口处卖吃食，生意是不会特别好的。 可这个凉面摊子好似是个特例，不大的区域里挤满了人。对此，李云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好似眼前这一幕才是正常的。双目扫了一圈，找到一处空位，径直走过去，拉出桌子底下的塑料凳，喊道：“小刘，还是老样子，要大碗！” 电动车车棚后面，动作熟练而又迅速的伴着凉面的少年，听到喊声，抬起头，看到是李云，那张不算特别帅气，但胜在五官精致的脸庞上立刻露出个阳光笑容。脸颊上那道细细的疤痕因为笑容有些扭曲，但奇怪的是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可怖或者别扭，反而让这张脸庞凭空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硬朗。 “李哥，收工啦！”说话间，少年放下手上的工具，弯腰从电动车车厢里掏出一瓶啤酒，放到李云的面前。“李哥，你先喝着，面马上来！” “嘶……爽！”一大口啤酒灌下，瞬间冲散了炎炎夏日中身上的那股子燥热，李云忍不住发出畅快的呻吟！“没事，你先忙着，老哥不着急！” 少年笑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在其他客人催促声中回到电动车那儿，继续拌凉面。少年的动作尽管非常快，但却没有出错，好似‘忙中出错’这个词在他的身上不成立了般。 很快，也就是李云刚刚喝下半瓶子啤酒的时间，少年便把前面的几位客人要的凉面拌好了，立刻又给李云拌了一大碗凉面。“李哥，你的面！” 看着面前一大碗的凉面，劳累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的李云二话没说便吃了起来。大口咀嚼着香辣适中的凉面，忍不住冲着少年竖起大拇指。“唔唔……好吃！” 得到李云的夸奖，少年憨厚的笑了笑。“得了，你去忙你的吧，一会儿忙完了别忘记来陪老哥唠唠嗑就行！”李云摆摆手，没有耽误少年做生意。 大老爷们吃饭自然是狼吞虎咽的，又是饿了一整天，恰如秋风扫落叶，倏忽间李云便把一大碗凉面塞进肚子里了，舒服的打了个饱嗝。解决了口腹之欲后，李云一如往常，一边剔着牙，一边时而看看路边经过的美女、时而偏过头看向默默低头忙碌的少年。 对于这个小老弟，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懂他。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苟活三十来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得多了，一双眼睛自认为可以把九成九的人看个大概。可唯独这个小老弟，他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平和、淡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完全没有那种年轻人应该有的张扬和虚浮。尽管看不明白小老弟明明年纪轻轻，为何有这样的气质？但他一直觉得，能有这样气质的人未来成就必将不凡！ “来来、、都让让了！看！看什么看啊？没看到在办正事吗？别杵着碍事！”充斥着嚣张跋扈味道的声音陡然钻进众人耳中。 无论是正在吃面的顾客，还是李云，亦或者在电动车车棚后面低头忙碌的少年，皆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蜂拥而入的五六名身着保安制服的一群人，李云脸上表情微微变了变。作为这里的常客，他当然不会不认识这些人。 这群人对外自称是夜市管理员，但事实上他们就是一群小混混，裹上一层皮就敢对外宣称是管理员，整天在夜市游荡，收收摊贩的保护费，偶尔敲诈敲诈来夜市玩的人。 不过还真别说，他们敲诈的方法确实挺‘文明’的。这个仍了张废纸罚款五十，那个随地吐痰罚款一百，敲诈的光明正大。 凉面摊就靠近夜市入口，自然首当其冲迎来了这群‘管理员’。呼啦一下，五六个人围在电动车四周，其中一个耳朵上钉了好几颗亮晶晶耳钉，保安服挂在肩膀上的高个男子上前一步，笑眯眯的看着少年。 “刘子强，今天生意不错嘛！赚了不少钱吧？来来，把管理费交一下！”环顾一番四周，看着坐满了人的摊位，高个男子笑得更加灿烂了。 还是那个招牌的憨厚笑容，平静的双目迎上高个子男子的眼睛，不疾不徐的说道：“徐哥，上个星期不是才刚刚交过吗？” 嘶~ 高个子男子嘬了下牙花，一双不大的眼睛越发用力的瞪大，好似这样能够给刘子强带去压力般。“哈，你还知道那是上个星期的事啊？现在收的是这个星期的！懂不？！” 一旁的李云已经缓缓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可以看得出来眼神中正燃烧着怒火，怒视着高个子一伙人一会儿后，把目光移到刘子强的身上。他是知道管理费……啊呸！是保护费，都是半个月收一次的。现在这伙人居然要一个星期收一次，这完全就是翻倍了啊！ 这帮混蛋！ 他在等，等刘子强的反应！一直以来刘子强都是个温和的人，日常行为也处处透着股平和的味道，但是现在，他真的希望刘子强能够抛开以往的性子，不要顺了这帮家伙。 倒不是他喜欢看反抗压迫的画面，实在是他很清楚这帮人的混蛋性子。今天要是顺了他们，那过不了几天他们恐怕又要改成三天收一次保护费了。 失望了！结果让他失望了！ 刘子强并没有反抗压迫，而是沉凝了下便转身从一旁存放钱的盒子里数出来三百块钱。不等他递过去，高个子便一把抓了过去，笑呵呵的点了起来。 确定是三百块钱，不多不少，高个子嘴巴裂得更大了。可别小看这三百啊，这代表着以后他们每个月的收入将会翻倍了呀。不过突然间，高个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裂开的嘴巴陡然合了起来。 抓着钱的一端，在另外一只手的手心上砸了砸，瞪着眼，虎着脸，喝道：“怎么只有三百？打发要饭子呢！是五百，赶紧再拿二百来！” 在这之前，高个子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的，本来以为今天恐怕要废些口舌和力气才能够让这些摊贩老老实实的拿钱呢。而这一顺利了，立马助涨了他的贪欲，瞬间决定把三百提高到五百。 如果说高个子等人之前的行为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还会被认为是真的在收管理费，那么现在，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看出来了，这是赤果果的在收保护费呀。 这一次，刘子强虽然还是那副温和淡然模样，但招牌的憨厚笑容却没有了。“徐哥，我没有接到夜市管理部门涨价的通知！而且，一直以来费用都是三百元的。” “嗬……你丫……”刚才看刘子强还挺听话的，可没想到突然就会和自己唱反调了，高个子立马不爽了，张口便要骂人，但却被同伴给制止了。 双手抱胸，所站着的位置和高个子等人拉开有两步距离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把抓在徐明的肩膀上。“好了，阿明！” 尽管是大夏天，但依旧把保安服板板整整穿在身上，没有像高个子等人那样衣衫凌乱的男子阻止徐明发飙后，看向刘子强，淡笑道：“阿明开玩笑的。好了，不耽误你做生意了！” 看得出来这个男子才是徐明等人的头头，他这么一说，徐明纵然很是不爽刘子强刚才的态度，但也仅仅是瞪了眼刘子强，并没有继续纠缠。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徐明，随即便把怒火撒向了其他的摊贩。“你瞎了啊？！还不赶紧把钱拿出来，快点！” 待徐明等人走开，李云这才走了过来，看了眼徐明等人的背影，沉凝了会儿，微微摇头。“小刘，其实你……哎……”他本来是想说‘你不应该给他们钱’的，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确实是不该给他们钱，但不给行吗？ 不管刘子强以后的成就是不是如他所猜测那般非凡，但至少现在他就是一个摆摊卖凉面的。如果不给这份钱，这些人有的是办法让他的生意没办法继续做下去。 常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的刘子强就是一个纤细的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徐明那些人呢。纵然是他李云义气当头，和刘自强一起面对，那也不过两个纤细的胳膊，依旧拧不过那么多大腿。 或许……或许刘子强刚才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 尽管李云后面的话只化为了一声叹息，但刘子强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平静的说道：“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嘛。” 看到刘子强脸上再次浮现出的那副招牌憨厚笑容，他真的想要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如此平静，真的是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态度吗？ “啊！”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刘子强和李云两人间的平静气氛。“你们要干什么？啊！还给我！那是我的，还给我！”